河间府的夜色还未褪尽,黎明的微光驱散了空气中的阴冷,张虎已脚步匆匆,带着几名心腹精锐回到后堂,手中紧紧抱着几本账册和一叠信件。疾步回到后堂。那些从薛振堂书房最隐秘的暗格中搜出的物证,此刻就摊放在方羽面前的桌案上。
账册的封皮是普通的青色布面,毫不起眼,但内里的蝇头小楷,详细记录了每一笔“孝敬”的流向,时间、数目、经手人,甚至一些隐晦的“用途”备注,都清晰在列。而那些信件,笔迹确实是京城高官惯用的馆阁体,内容虽多用暗语,诸如“家乡之事”、“令弟近况”、“冰敬炭敬”之类,但结合账册来看,其指向昭然若揭——吏部侍郎,王德忠!
铁证如山,不容置疑。
方羽的目光沉沉地落在那些罪证上,缓缓扫过,起初是怒火在胸中燃烧,渐渐地,怒火却似乎被某种更冰冷的东西压制下去,最终,他眼底只剩下一片决绝。
王德忠……吏部侍郎……好大的靠山!难怪河东道这潭水搅了这么多年,依旧污浊不堪。既然根子烂到了京城,那就更不能有丝毫犹豫!拖延一日,便多一分变数,王德忠那边一旦得到消息,必然会想方设法干扰,甚至毁灭证据,反咬一口。
必须快!以雷霆万钧之势,先将河东道这片烂摊子彻底肃清!将所有能抓的、能审的、能挖的,全部牢牢掌控在手中!
“张虎!”方羽霍然起身,声音斩钉截铁。
“卑职在!”张虎挺直身躯。
“传我命令!”方羽语速极快,条理清晰,“即刻调集所有钦差卫队,联络府衙中尚可信任的赵捕头所部,兵分五路!”
“第一路,由你亲自带队,目标,河间府同知王德昌府邸!给我围死,连只耗子都不能跑出来!”
“第二路,目标,通判钱禄府邸!”
“第三路,目标,永丰仓守仓吏刘七,以及所有与薛家粮行勾结的掌柜、管事,名单在此,按图索骥!”
“第四路,封锁城内所有与薛家、王德昌、钱禄等人往来密切的商号、当铺,查封账目!”
“第五路,控制四门,严查出入,但凡名单上之人,或是形迹可疑者,一律拿下!”
“所有行动,同时开始!信号……就以府衙卯时三刻的鼓声为准!记住,要快,要狠,不给任何人反应和串供的机会!反抗者,就地拿下!”
“是!”张虎眼神一凛,接过名单,转身大步流星而去。
整个府衙后院瞬间忙碌起来,脚步声、低喝声、甲叶摩擦声交织在一起。一支支精悍的小队迅速集结,在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中,如同狩猎的猛兽,悄无声息地扑向各自的目标。
卯时三刻,府衙的报时鼓声准时响起,沉闷而悠长。
几乎在鼓声落下的同一瞬间,河间府城内数个方向同时爆发出巨大的响动!
“嘭!”王德昌府邸的大门被几名卫士用撞木轰然撞开。王德昌正搂着美妾酣睡,被惊醒时,只见一群如狼似虎的甲士已冲入卧房,明晃晃的刀尖直指他的咽喉。他刚想开口呼喝“王侍郎是我兄长”,便被一记响亮的耳光扇懵,随即被粗暴地从锦被中拖出,套上枷锁。
“钱大人!钦差有请!”钱禄的府门同样被踹开,这位通判大人吓得魂飞魄散,竟直接钻到了床底下,哆哆嗦嗦地念叨着“不是我,不是我……”,结果被卫士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来,屎尿齐流。
永丰仓的刘七正在家中与几个粮行掌柜喝酒吹嘘,商量着下一批“损耗”如何操作,门窗突然被撞碎,寒光闪过,几人甚至没看清来人模样,便被打翻在地,捆了个结实。
……
一时间,鸡飞狗跳,哭喊震天。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鱼肉乡里的官员、劣绅、爪牙们,在钦差卫队的雷霆一击下,几乎毫无抵抗之力,纷纷落网。
行动之迅速,范围之广,手段之果决,让整个河间府的官场彻底陷入了瘫痪和恐慌。许多自以为位置稳固、与薛家或王、钱等人有些牵扯的官员,此刻如坐针毡,惶惶不可终日。
天色大亮时,府衙前方的广场上,已经跪满了黑压压一片被捕的官吏和地方豪强。他们身上的官服或绫罗绸缎沾满污泥,脸上写满了惊恐、不甘与绝望。
而府衙外,闻讯赶来的百姓越聚越多,将广场围得水泄不通。当看到那些往日高高在上、欺压他们的“老爷”们如今如同丧家之犬般跪在那里时,人群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抓得好!抓得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