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村人们围在老君庙外。
老庙祝向众人展示抽中的长签,人群哄然。
“老斋公,怎么又是他老余家的?”有个独眼男人心有不甘:“我上的供品最多,怎么回回都轮不到我?”
余家老大咧嘴一笑:“上次山洪,是我余大帮老君庙补的窟窿,老君体恤我心诚呢。”
旁边站着个膀大腰圆的老太太,她鬓发灰白,双颊皴裂泛红,双手在不停歇的劳作中布满厚茧,背上还趴着个小儿,拿蓝白布条绑在身上。
她笑道:“那个女娃娃八岁,比我们家壮壮大六岁,正合适。”
有人附和:“独眼龙你个老鳏夫,人家余老太是给孙子养媳妇的,你来凑什么热闹!”
独眼龙冷哼一声,龇牙笑:“我就想有个后人给我养老,怎么,不行啊?”
周翘楚抱着庙门把手,稚嫩脸上满是泪痕,村人们只冷眼旁观,似乎早已习惯这场景。
老庙祝慈蔼地蹲下身,从旁边水缸里舀了一勺浅棕色的汤汁:“别怕,孩子,喝了这个,你就受到老君的赐福了。”
周翘楚偏过头不依从:“不!我要回家!”
“乖孩子,”老庙祝笑了:“这里就是你的家啊!”
说罢,他将汤汁强行灌到女孩嘴边,围观的村人之间似乎也弥漫开一股奇异的默契,他们双手合掌,目光虔诚又疯狂,抬头深深仰望着堂中那座老君塑像。
老庙祝示意余大和余老太走上前来,神色温柔却又不容抗,让女孩去牵他们的手。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余家闺女了,有些规矩,也要学着遵守起来。”
不顾周翘楚懵懂神色,老庙祝缓声道:“其一,晚辈不能忤逆长辈;其二,妻子不能违背丈夫;其三,不要插手别人的家务事,若在村里看见奇怪的影子,要尽快远离;其四,晚上切忌入老君庙。”
说罢,他又勒令周翘楚在神像面前磕三个头,尔后,又让她将额头压在神像脚背上,接受赐福。
周翘楚不肯跟余家人走,还想抱着桌脚拖一会儿,不料余光从堂中神像上扫过时,发现那慈眉善目的老奶奶竟忽地变成个年轻女人!
她吓一大跳,再仔细看过去,神像却仍是那个神像,并没有变成他人。
或许是受了惊吓,周翘楚有些浑浑噩噩的,没再挣扎,被余老太哄着牵走。
人群也稀稀拉拉散去,只留老庙祝扬着那张皱巴巴的笑脸站在原地。
余家就在村尾山坳处有座低矮平房,阴暗又潮湿,村里没通电,里头黑黢黢的,像个会吃人的山洞。
余大一回家就把周翘楚关进了最里头的屋子,不顾女孩哭喊,径直落了锁。
余老太也不阻挠,只好声好气安慰:“只要你们不跑,乖乖在家里过日子,我就放你们出来。”
你们。
周翘楚抹了一把泪痕,似乎想到什么。
她转身,大着胆子在屋中摸索,终于在墙角,发现还躺着个奄奄一息的女人。
头顶是一道狭窄的高窗,惨淡的月光阴恻恻渗进来,淌在女人消瘦的侧脸。
周翘楚忍着啜泣,伸手去推对方:“姐姐,姐姐?”
褚英半梦半醒,发现面前多了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她撑身起来,额头带着淤青,嘴角也破了,饿了多日,脸颊已微凹下去。
“你是谁?”她费劲看清楚女孩样貌,须臾睁大眼睛:“你也是被他们拐来的?”
周翘楚用力点头,带着哭腔:“我的书包都被他们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