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晃动了一下,开始慢慢行进,车内小案上摆着一件三足芙蓉石熏炉,冰莹剔透,其中还袅袅飘出淡淡的花香气,姜扶楹一进来,目光就锁定在这件熏炉上。
这件熏炉,姜扶楹可以说是非常熟悉,前世裴谨厌恶她,几乎从不正眼看她,唯有一日,她正在佛堂陪裴夫人诵经,裴谨正好来给裴夫人请安。
他陪着白术一连出游多日,京中人人皆知,裴府上下都笑她这个形如虚设的二夫人只能每日狼狈地躲进裴夫人的佛堂才能还留存一丝颜面。
外面的闲言碎语姜扶楹就算不想知道,也会有人想着办法地将消息往她面前递恶心她,她自然要如了她们的愿,当日就把府中所有背后嚼舌根的丫鬟小厮齐齐打了二十大板打发出去,不出意料,第二日,京中就传出来她苛责下人,恶毒好妒的名声。
正是这天,裴谨领着白术回了京,一起来向裴夫人请安。
姜扶楹本想回避,却被裴夫人留下,她虽然从不对裴谨的事过问太多,但碍于姜扶楹的原因,她也从没让白术来过她这里,白术不请自来,她多少有点不喜,于是就留下了姜扶楹想给她立立规矩。
姜扶楹逃避不了,只能被迫留下,站在裴夫人身侧,听她说话。
很快,裴谨和白术就一起到了正堂,看见姜扶楹在时,裴谨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却终究没说什么,依例向裴夫人请了安。
裴夫人转头握着姜扶楹的手,手指搭在她腕间的青玉镯上来回转动,亲热地夸赞道:“这镯子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嫁妆,之前我就想着若是行止成亲,便要将它送给行止的新妇,现在看来,真是不错,你手腕纤细,这镯子戴在你手上,很衬你。”
白术随着裴谨行礼,裴夫人却没让她起来,反而对着姜扶楹说话,话里话外都在提点白术,就差点明同她说了,屋内的人都心如明镜。
姜扶楹头皮发麻,并不想被当枪使,但也只能撑着面上的笑容刚想应承俩句,不想裴谨看不下去白术被搓磨,先开了口:“母亲。”
裴夫人被自己儿子提醒,面上并不好看,放开了姜扶楹的手,转而朝白术抬了抬下巴:“你带她来做什么?”
“夫人。”白术恭谨地开口,“是我,听府中下人说夫人最近头疼的旧疾犯了,我会些医术,想替夫人分忧,这才求行止带我来的。”
裴谨:“白术医术确实不错,之前在道州,就是她治好了我的伤,母亲头疼晚上也睡不好,不如让她看看。”
裴夫人眼神凌厉,看向白术时让她脊背生寒,彷佛能看透她一切伪装:“不必了,扶楹替我配了香囊,最近已好多了。”
姜扶楹站在裴夫人旁边,虽没抬头,却能感受到裴谨质疑的眼神。
白术微微低头,饶是裴夫人语气已经非常不客气,她仍然能维持着面上的平静,甚至笑道:“那就好,行止一路上都很担心夫人的身体,前几日我们途经千金阁,遇见一件熏炉,行止买的,我也想着配些安神助眠的香料送给夫人。”
白术说完,姜扶楹无处安放的视线下意识抬起,正巧撞到裴谨眼底一闪而过的异色。
说实话,她也不想待在这听他们这些事,但这又不是她决定的。姜扶楹转开视线,开始打量上,打量下,裴夫人屋里这些再熟悉不过的装饰都被她看出花来了。
丫鬟听吩咐端上熏炉,熏炉是由芙蓉石制成,通身剔透,虽不大,但极其精美。
“这熏炉这么贵重,想来还是最配夫人。”
姜扶楹好奇的目光落到熏炉上,旁的不说,这熏炉确实好看。
裴谨为了讨好白术还真是舍得,她在府中也跟着裴夫人看过账本,这熏炉一看便知价值千金,定是裴谨的私库出的,她心里感慨着,白术拿这个讨好裴夫人,说不定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就听裴夫人语调淡淡:“我年纪大了,用不上这些东西。”
果然。
“给扶楹吧,我记得你屋里正缺一个熏炉。”
不缺。姜扶楹在心里默念,但她当着裴谨和白术的面不能这么下裴夫人的面子,于是只能客套地推辞俩句,但裴夫人态度坚决,姜扶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件熏炉被送进她屋里,还被摆在正堂中央,她几乎每天都要看到。
说来好笑,幸好外面的人只以为这是裴谨送给她的,还因此观望了几天对她的态度,殊不知这熏炉其实是裴谨买来送给白术,又被借花献佛献到了她这里,前世姜扶楹算是看够了这熏炉,再好看的东西有这么个来历,谁也喜欢不起来吧。
“姑娘喜欢这件熏炉?”
许苍雪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姜扶楹淡笑着开口:“许小姐眼光极好,那天是我班门弄斧了。”
“姑娘自谦了,我不懂这些的,只是瞧着好看就买了。”
微风吹起车帘,快要驶出城门时,姜扶楹莫名感觉身后有什么在盯着自己,她转头看去,反而什么都没有,城门的官兵还在一个个核查出城的人。
难道是错觉?姜扶楹蹙眉不想,她时间不多,不能耽搁。
“许小姐这件熏炉在哪买的?”
闻言,许苍雪认真回忆起来:“是上次去平湖书斋,在凭梧山脚下,一个小摊贩上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