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断潮从未经历过比现在更棘手的情况,高大威武的身躯此时手足无措,被骂了也只是怔怔望着她。
心脏抽痛,不想让她情绪这么激动,但道歉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几百年来的高傲深深刻进骨子里,让他没那么容易低头。
谢春慈转身就走,在这个房子里多待一秒都觉得反胃。
殷断潮下意识跟过去:“师妹。”
谢春慈发狠,对他拳打脚踢,抬脚要踹他下腹:“滚开!不想变成太监就滚远点。”
她不再多看一眼,拿了自己的东西,强撑一口气冷着脸往外走。
心灰意冷,漫无目的随处游荡。
新竹苑才只盖好一半,几个凡仆默默忙着自己的事。
落霜峰到处是雪,她同样身为这里的一份子,却找不到一处容身之所。
谢春慈爬上最高最大的树,坐在上面晃着腿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腿都坐麻了,脑子还是很空,好像想了好多,好像什么都没想。
她沉默地盯着一朵一朵雪花,从灰白色苍穹缓慢下落,轻飘飘的,一阵轻风拂过就会偏离航道,脆弱的,一寸呼吸就能使其融化。
谢春慈感觉自己也像一朵易碎的雪花,生命短暂,却会在下落途中遇到无数挫折,稍不留神就会消散无影。
“仙人,要来喝口茶吗?”一道轻盈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是一个衣着简朴的凡仆,正端着一个小碗。她裹着灰扑扑的头巾,脸上有一些泥土,眼睛却很明亮。
谢春慈纵身跳下,接过凡仆的碗,是最普通的瓷碗,边角还有个缺口,热气腾腾的茶水清澈见底。
一饮而尽,将碗物归原主。她道:“你是女子,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凡仆女子腼腆笑道:“我是新来的。是因为仙人您呀,我才有这个机会进入天玄宗的。”
“我?”
“是啊,仙人能以女人的身份跻身高位,还是仙灵界第一人呢。沾了您的光,一些小门派也放松了限制,开始招收女弟子了。”凡仆女子道:“天玄宗也进了几位女仆役,大家都很高兴,很感谢您呢。”
天玄宗身为天下第一大派,底蕴深厚,凡仆的待遇纵观九洲十二城都是数一数二的。
无法修炼的人在外连活着都是奢望,能在天玄宗做事,是她们梦寐以求的生活。
“我想亲眼见一见仙人,所以申请到落霜峰来,没想到竟然真的将我分到这里了。”
她眉眼弯弯,有些羞涩地摩挲碗边,“我来了好多天您都不在,方才见您独自坐在树上,就斗胆邀请您下来喝口粗茶。”
“您有什么心事吗?或许可以和我讲讲。”凡仆女子道。
谢春慈说:“我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好,我只是比你们幸运……”
凡仆女子摇头:“虽然无法修炼,但我知道,天玄宗从未出现过女弟子,四大仙尊也都是男人,所有资源都被他们垄断,留给女人的生存空间在不断缩小。”
“是仙人的出现第一次打破了屏障。”她语气很坚定。
“我相信只要有了第一道裂缝,那么再坚固的堡垒也迟早会被攻破。”
谢春慈怔然,没想到自己也能产生这样的影响。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不会,却在无形之中为其他女性树立了一个标杆。
她放眼望去,突然发现,她以为的脆弱的雪,即便再易碎易逝,还是一点一点铺满了偌大的落霜峰。
一朵雪花太小,美丽却微不可见,消散时除了一滴湿润,什么也无法留下。
但若无数雪花簇拥起来,紧紧抱团,拼命凝结压缩,终有一日也能成为壮阔的冰山。
“你,你叫什么名字?”谢春慈哑着嗓子问。
“我叫春生。”她说:“我原本没有名字,这是我听了仙人的事后给自己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