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云云问:「这是何意呢?」
萧肃康道:「你暂且忍耐,守得云开见月明。」乔云云还待说,见魏公公与林婵迈槛进来。
福安和魏公公门人魏贤,已是老相识,躲进屋里,福安取出路上买的烧鸡,揭开荷叶,一缕白烟散开,香气四溢,又取出一瓶酒,斟了笑道:「我来给老哥贺生辰。切莫嫌弃寒酸!」
魏贤微怔,继而感动道:「我随口一说,安弟倒记在心底,至今时,还是首趟有人给我拜寿。」两人互敬,连吃三盏酒。
福安问:「今日宴还请了谁?」魏贤道:「不曾多请,就萧大人丶陈娘子及乔云云。」
福安道:「那我俩可安心多吃几盏。」
魏公公见人到齐,先问林婵想听甚么杂剧,林婵推辞:「我怎敢再先,还请萧大人点。」
萧肃康道:「魏公公为主,主先请。」
魏公公笑道:「那我点《四声猿。翠乡梦》一折。」乐工奏琴,乔云云不慌不忙,站地央,五指轻拈白绢汗巾儿,展喉唱道:【得胜令】不合得在青楼干这桩,免不得堆红粉将人葬。我记得那一年掇赚了黄和尚,我自来只折断了这桥梁。敢有个小秃子钻入裤裆,纸牌上双人帐。荷包里一泡浆。酸尝不久来,瓠犀子嚼梅酱。药方须早办,鲤鱼汤带麝香。
魏公公笑道:「这玉通和尚再怎么满口佛学禅语,也难逃色欲情关,被个妓儿三两引诱,便数点菩提水,倾将两瓣莲了。萧大人可要引以为戒。」萧肃康暗怒,表面不显。
魏公公问林婵:「你那几船灯油,已过半月,可有信了?」
林婵回道:「我和运油掌柜有约,若生变故,才来信儿,若无信儿,便是一路平顺,按约抵达。」
魏公公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陈娘子还是要多上心才是。」
林婵警觉道:「魏公公话中有话,可是得了甚么信儿?」萧肃康咳了两声。
魏公公笑道:「我不过随口一说,陈娘子莫当真。」
乔云云忽停了,只说嗓子痒,要嚼片薄荷叶再唱。魏公公道:「我听陈娘子颇有才艺,可否也来弹唱一折助兴?」
林婵道:「我也唱《四声猿。狂鼓史》其中一折。」
乔云云笑道:「这写得祢衡被曹操杀害,受阴间判官的敦请,面对曹操亡魂痛骂,历数他种种罪恶,词儿辛辣有劲,曲调高亢协律,可不好唱呢。」她接过乐工的鼓与槌,说道:「我来助你。」
林婵歌唱:【混江龙】他那里开筵下榻,教俺操槌按板,把鼓来挝。正好俺借槌来打落,又合着鸣鼓攻他。俺这骂,一句句锋鋩飞剑戟,俺这鼓,一声声霹雳卷风沙。
乔云云一声声击鼓。唱的人义愤填膺,捶的人愤懑满腔,虽是红颜脂粉人间色,此刻倒也算追魂夺命玉罗刹。
林婵再唱:【葫芦草混】(你害生灵呵!)有百万来的还添上七八。(杀公卿呵!)那里查借(厂敖)仓的大斗来斛芝麻。恶心肝生就在刀枪上挂,狠规模描不出丹青的画,狡机关我也拈不尽仓猝里骂。曹操,你怎生不再来牵犬上东门丶闲听唳鹤华亭坝?却出乖弄丑带锁披枷!
魏公公打断道:「好好的宴席,你等在这击鼓索命,大煞风景,还是风花雪月最动听。」
林婵额上落汗,抬手理鬓,笑吟吟道:「那我可不会唱了。」
魏公公瞧她动作,宽袖因臂膀抬举,而落至肘处,露出一截手腕,欺霜赛雪,疑似凝酥,不由想起那个女人,陈娘子香肌玉软,竟比她还细白一些,顿时目中起赤,热血翻腾,生出一股恶念来。
第135章入局
接上话。魏公公亲手斟了盏酒,命侍从递给林婵,笑道:「陈娘子声若鹂唱,听得人心醉,请满饮此杯。」
林婵推拒不得,接过浅浅吃了口,只道不胜酒力,便放下了。魏公公并未强求,乔云云继续唱了全套的南曲《四季景》。
林婵渐感头晕目眩,有些体力不支。
魏公公见时机已到,朝萧肃康使个眼色,萧肃康会意,起身告辞。又听魏公公留乔云云,说道:「陈娘子酒吃醉了,天也渐晚,我这客房多,不妨留宿一夜,翌日再回,你也甭回了,留下与她作伴。」
乔云云还未话,萧肃康抓住她手腕道:「你留在这做甚,还不赶紧家里去。」连拖带拽到厅外,魏公公看尽眼底,只是吃酒冷笑。
乔云云挣开道:「陈娘子还在哩,怎好丢下她一人。」
萧肃康道:「你也是风月场打过几滚的娼妓,怎这点眼识也没。陈娘子吃了药酒,今晚抽身不得了。你不赶紧回去,想与她一齐留下双飞不成!」
乔云云道:「说来陈娘子是你弟妹,既为亲眷,怎地羊入虎口了,却还袖手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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